《药》的衍生,可能还会写一篇止水和鼬的。
我就是……想写这个。
带土和镜中心。
全是和爱情无关的琐碎段落。
糖
1、
他是半夜饿醒的。
醒了就睡不着了,两眼睁大大的,干瞪着灰蒙蒙的天花板,他足足瞪了五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下床,去厨房宵夜。
运气倒挺好,冰箱里边还剩半只鸡,他本来想放微波炉里边叮一圈,但转念香味飘出去把其他失眠的好兄弟们引出来分食就不好了,便将就。
他们家的人都容易失眠。
可不是,客厅里一点火光忽明忽灭,他眯眼细看,手臂苍白的男人正在抽一支烟。
斑听见了动静,却没看他,在看烟气寥寥后的月亮。
2、
带土很小的时候对他们家的斑爷说:“给我造个树屋吧。”
斑爷斜了他一眼:“你又不会爬树。”
宇智波带土那时候正躺在地上,累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他额头破了个口子,血和汗混合在一块流了下去,他伸手摸了摸,用舌头尖去舔,咸腥得发苦,还搀着泥土粒。
天空是灰蓝色,遥远缥缈而又显得非常干燥,他就躺着看天,宇智波斑也在他视野里,手里拿着根刚刚对打用的木棍,眼睛垂着看地上的自家小辈。
“那您给我找个兄弟回来,一起挨打,分散下您的注意力。”
“带土,你缺乏天赋。”
斑二十六岁,但他看上去比自己的实际年龄来的大些,可能是他眉宇间的那样一种神色,又或者是他杀过的人的岁月沾染在他的身体上,让他看起来不年轻。
带土没回话,只是不甘心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3、
话是这么说,一个月之后带土跟外头回到家里边,真多了一个兄弟。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宇智波镜。
少年坐在院子里面看一本书,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衣,卷曲的发丝软软包裹着稚嫩的脸蛋。镜的注意力似乎也不是那么集中,看向书本的目光迷蒙,更像在发呆,而神态且极为温柔。
带土迟疑着是否要打招呼的时候,天凉,他打了一个喷嚏,那边明显是宇智波色调的少年立马转头来看他,然后笑了。
“我们进屋里去吧。”
“啊……好。”
那是早春,而后来的许多年里面,带土一直以为镜是在一个秋天来到这座大宅的。
镜跟带土同年,按辈分算起来比他大,但算不清究竟算是谁的什么人,也没人纠结,就当个兄弟。
4、
带土不是个好宇智波,显然镜也不大标准。
前者早些年天赋一直未被激发出来,便显得较同龄人迟钝了,而后者则是个突变体。
宇智波镜早先被送到千手家学手艺,是人家家里二把手带的,这点叫他们斑爷不爽了很久。千手扉间跟宇智波斑互不顺眼出了名,还不是一般的不顺眼,都当对方是命中一座绕不过的闸刀,要不是中间夹着个千手柱间,老早要死一个。
镜大概就是在这种处境下产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叫带土觉得他怪。
这种怪可能体现在他们一块去偷吃人家送斑爷的糕点,镜讨巧地垂着脑袋,可怜兮兮;也可能体现在他俩一块被训练,一直到累得想要跪下来痛哭一场时——他紧咬牙关出了血,而镜只是嘴唇苍白、沉默地把发抖的手藏到背后。
孩子们也互相对打过,没指望留情。
他反手扣着一把匕首,冲镜挑衅地眨眨眼,对方不笑,目光沉着。
两三个回合交锋下来,他手上可长一条血口子,镜脸色如常,提来了医药箱,坐下给他消毒包扎。
他忍不住指出这点:
“刚才你差点划破我喉咙。”
“是这样吗?”
他歪了歪头,问句中掺合着点歉意和笑,便让人没法指责他。
5、
宇智波镜就是怪在这里了。
他如他的外貌一样生性温和,但是却充满可塑和多变的属性。他可以在短短几秒内变得像一把刀、或者一枝枪,他却又可以变得像水、像一团暖和的空气、像所有慈悲又温柔的造物。
6、
后来他们这宅子又来了几个倒霉蛋,一块跟斑爷手底下受训,但几个小辈显然比他们俩标准合格得多。止水跟镜血缘算起来最近,人长得也几分相似,但止水比镜出息,他们一辈人中最早打出来名声的暗杀好手。
带土说他就不过跑得快,算什么能耐。
当然是玩笑,都在笑,止水装的很委屈:叔啊,我还手稳,不跟你,去掏个鸟巢把人家一窝蛋掀了。
这是他做过的很多傻事之一,不过没造成什么后果,镜就站在树底下,眼疾手快给他把掉下去的鸟窝连鸟蛋接住了,自己脚底不稳还滑了一跤。
7、
带土就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享用那半只烧鸡,压根不管明个儿其他兄弟要怎么找他麻烦。斑爷也不管,就只顾抽他的烟,看他的月亮。
挺自得其乐,但捱不住人从中取乐。
他吃完鸡,房子竟然还是寂静无声,斑爷那支烟竟然还在烧。
于是他眯细眼睛,知道对方会因此而不愉快,说:
“您真该去看医生,我可懒得跑殡仪馆。”
如果是宇智波镜,这话就该说得温柔多了,但不治本、不起效、不得要领、更枯燥乏味,他这样一想,就把自己逗乐了。
他们的斑爷,前几年得了一种怪病,身体开始缓慢白化,这种白化是从指间开始的,不知不觉已经蚕食至人小臂。但他们爷人天生傲气,更不怕死,一副不知道几年前的药断断续续地吃,却不肯回国去见千手家那二爷。
带土打趣说如果他这是遗传病,不把药方子留下来他们家可不就断子绝孙。
斑当时只横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甩出句可能。
谁也不知道在这十五年后,宇智波带土看着镜中自己雪白的头发,想起这一遭,苦笑,还拿自己取乐儿。
8、
后来带土突然开了窍,中间种种血泪按下不表,他也终于成了气候。
镜也不知道给千手家咋摧残过,一旦凶器上手就进入状态,没表情也没杀气,就真像面空荡荡的镜子。
他一脚踩在镜右肩上跪压下去的时候,手上的匕首横在人大动脉前压出一道血痕,镜似乎一愣,然后他的那种状态就一下消失了,他躺在地板上摆出投降的手势,开始咯咯地不停笑起来。
边上观战的鼬表情沉重,虽然他平时表情也说不上轻松,掏出钱包把两张钞票放到了止水手上。
9、
他第一次赢镜,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产生了如此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掌控感,似乎那么多年他从未真正使用过这具肉体一样。
斑爷喝了杯茶,点点头,难得没抽烟,他刚找着自己的一副药。
他没过瘾,晚餐没食欲,感觉自己心脏狂跳内脏发热,连掌心都是麻木的。于是他就笑,朝人勾手指。
佐助看上去跃跃欲试,刚刚输了钱的鼬却拦下他,一副打定主意要把钱赢回来、不赢回来也要出个气的架势,地上捡起根撬棍就上了手。
他看见镜在鼬身后无声地大笑起来,但再一眯眼他又看见镜没有笑。
镜在跟止水说话,似乎在赌另一个两百块。
10、
宇智波斑初生病的那年,怕是他们家的劫。
一场大动乱,让斑不得不带着他们去了最近的中立国避难。也挺好,他们在郊区弄到了很大一块地,跟其他亲戚断了联系,而大家都心态好,也不急于去联系,先要坐下来好好搞一顿饭吃。
但也怕是心态太好了一点,止水的一条腿被打断了,这次伤的狠,即使恢复了也怕再剧烈运动,止水本来是宇智波这前冠下最受瞩目的新人,这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致命伤。
他们的心态太好,天生我才必有用,都还在打趣;得饶人处且饶人,倒是真没人愿意开口。
这是他们家族的通病,沉默又偏执,却又爱取个乐子。
11、
镜在他们家里是资质平庸的,出于一般人,却还赶不上自己的同姓们。
但是每一个跟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宇智波,却都像带土一样察觉到了他的那些不标准又可贵的特质。他们缄口不提。
镜温和,带土疯魔,都跟每个人关系挺好,但这么多年下来,很多人难以想到却毫不吃惊,带土跟镜关系最好。
带土只是笑:
“有什么奇怪,我们家的谁不好吃甜口儿。”
佐助白了自己这小叔一眼。
12、
后来斑爷的身体状况日渐变差,都看在眼里,不说,不想说。
他们小辈已经接手了大部分活儿,但都还没察觉出什么叫做担当,都还是少年年纪,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便也不在意。
不想说,不在意,不过问,这日子过的就有点潇洒有点怪诞了。
不久斑爷找到了他的一瓶药,红艳艳得像山花儿、像火珊瑚、最像毒药。他们心惊肉跳看斑爷面不改色心不跳把这不知道尘封几年的东西往嘴里塞,嚼得直皱眉,吞得倒豪爽。
这药还真是有效,斑爷跟染坊里走过遭一般,脸色好转,小辈也安了点心。但还有个问题,这药量显然不够。
镜挺自豪告诉大家:“你们肯定都奇怪斑爷怎么不去弄两箱来存着慢慢嗑,这药我老师配的,很可能就他能给配。”
其余人等沉默了两分钟。
鼬:“才想起来小舅舅不是斑爷教出来的呢。”
止水:“快忘了这茬了。”
佐助决定保持沉默。
带土立马作痛哭流涕状:
“这可怎么得了,咱老祖宗是该命绝于此?”
13、
所有人都对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间多年的恩怨有个底儿,于是后来这么串荒唐对话出现的时候带土并没有太多惊讶。
“带土,过来。”
“干啥?”
“把这颗糖吃了。”
“什么糖少糊弄我,分明是你吃的那药。”
“我怀疑有毒,你吃了试试。”
“斑爷您就不能多糊弄我一会儿?”
不过显然斑也是心血来潮,话自己都没当真,他一会儿失去了兴趣,就扭头去看窗外,阴天,他打了一个哈欠。
带土忽然就觉得喉头苦,他想逗个乐儿。
14、
带土把那颗药塞进嘴里的时候,斑爷反应快,当机立断朝他胃揍了一拳。
他硬是咬牙没吐出来,嘻嘻哈哈一溜烟跑了出去。
15、
带土在外面藏了几个小时,确定自己把那颗药消化吸收了才回去。
镜站在大门口,挺忧郁地看着他:
“兄弟,你是不是要死了?”
他咧嘴笑起来:
“赌两张票子,我赌没毒,你赌有毒怎么样?”
镜一本正经:
“这不成,要赌了我怕我管不住手给你下点毒。”
带土痛心疾首:
“这多年白跟你称兄道弟了。”
16、
止水、鼬和佐助都翻白眼,疯了疯了,这乐逗的逊,懒得理。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天他四个轮班就守着他,没走,说是假如他毒发身亡,他正好逼问出这私房钱下落。
带土搞得倒不好意思,也觉的逊,他昏昏欲睡却又睡不着,斑爷说这是一般的副作用,就怕有别的什么。
最后守他的是镜,他端端正正跪坐在他门边,看凌晨天边泛白。
带土彻夜未眠,眯着两个熊猫眼倒仰着头看门边的镜。整个世界似乎还没醒来,草木篱栏,一切都笼罩在淡灰色的薄雾之中,而这一切又都在陪衬青年的脊背挺直,在黯淡的晨光里那般的清晰真切。他看起来单薄,却又稳重。
宇智波镜就这么一个背影,却好比过雪落一般轻浮、又好同那余晖一样沉重。
他忽然就懂了老祖宗彻夜抽烟、看月亮时那沉默是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没法想,不想想。
17、
镜在二十五岁那年死去了。
那年他们一家人很难得聚到一块,在茶水间断断续续的回忆里,斑爷更很难得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镜来的那年冷,院子里的腊梅开得迟。
带土听了这话却惊讶了,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位兄弟是在一个秋天来到这里的,因为他便是像一个虚幻而短暂的秋日一样,天光灰白,所有的一切都沾染着枯叶燃烧的烟气,迷蒙又温柔。
镜死得也很有他的风格,一场风寒后他染上了肺病,不到一个星期,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就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