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我是格拉汉姆·莲子,为你神魂颠倒的男人!

丁尼生/马洛礼/杰佛里推崇,阿瓦隆迷雾就是彻头彻尾的垃圾望周知。
我不屑同迷雾厨争吵,有必要直接约架。

 

【fate/主旧莫剑】愚者国度(10)


  

  【10】

  

  班死了。

 

  这个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佣兵带给我的,他从吉尔伽美什的补给队里面得到了一份三天前的报纸,津津有味读了一上午,然后面无表情给了我这个消息。

 

  我的第一反应是法兰西失去了国王,第二反应是兰斯洛特可能会继任班的位置,毕竟鲍斯未曾对王位展现出野心,他一向是自己哥哥的贤内助,从出生起就把自己定位成兰斯洛特的铺路者……足足过了一分钟,我才意识到,库丘林单独把这个新闻挑给我读,是因为班还是我的祖父。

 

  “我甚至没真正见过他。”我摇了摇头,“也没去过法兰西,我是在帝国出生的。”

 

  “可他依旧是你的亲人。”佣兵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我看着它慢慢向上飘去,溶解在白炽灯附近,“再过几年你才会明白血缘这个东西的怪异,可能素不相识,甚至立场不同兵戈相向,可单单知道他们的存在就会是一种慰藉。”

 

  我想到兰斯洛特,忍不住要对佣兵的话提出异议,却终于失败于烦倦和心慌。

 

  莫德雷德没有来吃早餐,阿格规文也没有,我和佣兵就着一打糖浆煎饼在这个勉强能称为食堂的大厅消磨了三个小时,来吃早餐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天草的医疗队员,他们看起来比我们要更有十倍的紧张感,至少他们每个人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为亚瑟的病况焦头烂额。

 

  阿格规文的要求沉甸甸压在我脑门往下坠,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烦躁地晃了晃脑袋,主动向佣兵搭话:

 

  “兰斯洛特,他对我来说就像法兰西。我没去过那里,但是我知道它存在,我听说过它的美丽它的风土人情,而在这个国家谁没听说过兰斯洛特的名字呢。你告诉我我是个法国人,我会感到困惑,而如果他们需要我向法兰西发射炮弹,我会立刻遵行。”

 

  库丘林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害怕他,所以你蔑视他。”

 

  我想要反驳,而佣兵朝我脸上吐了一口烟:

 

  “这是好事,小子,士兵需要无知,他们因为无知而优秀,所以你看,亚瑟就像一张白纸,一块不断染血后再漂白的旗帜,如果他被血浸透,你觉得它还能那样地高高飘扬起来,让你们这些小傻瓜全仰望天空、目不转睛吗。”

 

  “我不明白,他是你的朋友,”我透过烟雾看向他,“为什么你们从不尝试拯救他,你,还有吉尔伽美什,甚至尼禄。”

 

  “我们是他的朋友,从来不是他的拯救者,我没让自己骄傲到那个地步,而那两位皇帝会为毁灭写一首赞歌。”

 

  “莫德雷德是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儿子,而我该是什么呢?”

 

  “傲慢是美德。”佣兵说。

  

 

  莫德雷德已经开始为转移行动做准备了,他几乎不休不眠去一遍遍校正路线,确认毁坏基地的炸药和要带走的物资的清单。我知道他在为亚瑟面前的失态而懊恼,而说实话他的反应甚至并不算过激,已经比我想象的最坏情况要收敛了很多。

 

  对于亚瑟,莫德雷德积累了太多毒素,这些郁躁和不甘在他的心底沉默酝酿,酵成激烈漆黑的猛毒,用金黄的箭雨蛙、罂粟、没药还有一整只的毒水母在朔月里一遍遍炖煮再冷却,最后全部封进一个真空罐里,酿造二十五年,那就是莫德雷德,那就形成了塞缪尔如此迷人却不可救药的本质。

 

  总有一天亚瑟的沉默会把他击碎,那毒药溅进出来,就会把他们俩都完全吞噬毁灭。

 

  从医生那里我了解到他们在这两天给亚瑟做了一些化验,结果尚不明晰,但他们有把握在离开前给亚瑟做一些稳固类的治疗,简单说来就是使他那惊人的免疫系统不那么灵敏,以延缓我们使用在他身上的每一种药物的效果和他自身的异变进度。

 

  我穿了一件阿格规文的旧外套,那是他在研究院实习的时候穿的,质量很好,部队的军徽全被他剪掉了,只留下胸口的一个月牙形胸针,那是个拙劣的比喻,表达“科学如果有阴暗面,只不过是因为其探索还未完满成熟”。

 

  我带了我们最后的两盒甜饼干去见亚瑟,和佣兵一样,我调整了他的手铐让他能坐起身,但我仍然不敢解开它们让他自己拿饼干吃,于是我搬了扶手椅坐在他床头一块块喂给他那些甜点。

 

  “我喜欢奶油饼干。”他说。

 

  “我知道。”我用另一只手接住了那些饼干渣,把它们拢在报纸山,让油脂去弄脏法兰西王的死讯,“您还记得住院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他嚼着饼干,神色自然:“我被爆炸波及,伤得不重,但是造成了脑震荡,有短暂的记忆缺失——我猜这些不是你们想要知道的。”

 

  我点点头:

 

  “我也知道您没有说实情。”

 

  “和你一样,孩子。”他愉快地说,“我猜你也是军人,货车内制服我的那套手法非常利落,如果你是我的士兵,我会为此给你升一级。”

 

  “我相信如此,”我又喂给他一块饼干,“您想玩一个游戏吗?规则很简单,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们只能说实话,我们俩都一样,如果不是真话就只能保持沉默。”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那块饼干,直到完全吞咽下去才开口,饶有兴趣:“我们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撒谎……很聪明的做法。”

 

  他的称赞从来使我受用,亚瑟面带微笑仔细打量了一番我的脸,接着说:

 

  “那么我想先提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加拉哈德。”

 

  “加拉哈德,”他把我的名字在舌尖上细细转动着,“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

 

  “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的。”我叹气道,“那么换我问问题了,我知道你十八岁的时候参加了军部的一个计划,可以告诉我一些详情吗。”

 

  亚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回答,于是继续提问:“你现在对我们有几分信任?”

 

  “零。”

 

  我看了看他明显更换过了的束缚衣和脖子上增加的针孔,我并不知道天草给亚瑟设立了怎样的医疗方案,颇能共情地点点头:

 

  “你应该如此。你对我那位同伴印象如何,在车上你真的没有看到过他的脸吗?”

 

  “他脾气不太好,有些太过……感性?”亚瑟挑选了一个委婉的用词,“几次我都没有机会看清他的长相,而你似乎刻意为之,他是金发,很年轻,和你差不多,大概二十多岁,身手很好。”

 

  “他是脾气不好。”我笑起来,“而我是希望您能见他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被您见到而已。”

 

  “他认识我吗?”

 

  “是的。”我在心里说,他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在认识你、靠近你、渴望你。

 

  “那我认识他吗?”亚瑟问。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听谁的指挥而行动的?”

 

  “我们就是这场行动的指挥,我,和他,其他人都死了,或者退出了。”

 

  “你们为了谁而行动。”

 

  他这个问题提得很巧妙,他没有再次询问我们的目的,而是问“为了谁”,“为了自己”“为了长官”“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信仰”……他想要划分我们属于哪一类人,窃国者、阴谋家还是狂信徒。

 

  “为了尊严,”我深吸一口气。

 

  然而他察觉到这个句子下的一丝阴郁,继续问:

 

  “谁的尊严?”

 

  我没有说话,亚瑟垂下眼,沉默了几秒,忽然脸色变了变,他弓起脊背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看到他面前的白色被单上出现了殷红的血渍。我本能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饼干盒子被打翻,残余的几块饼干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亚瑟在我怀里不住抽搐着,我大声呼唤医生,并扶住他的下颌保证他呼吸畅通,亚瑟的咳嗽慢慢息止,转变成无声的干呕和颤抖,他脸色发白,大颗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我看了一眼饼干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的谈话匆匆结束了,在医生赶来之前我只能让他靠在我怀里他保证不被自己的血呛死。医生赶到后——他刚刚正在实验室午睡,脸上还有淡淡的压痕,不过他足够清醒,迅速接手了现场,亚瑟的手铐被解开,两个人按住他不断抽搐的身体给他注射了什么,我就看着他紧扣住被单的手指慢慢放松了下去。听我讲了方才的情况后,一个助手收集了地上的饼干渣,我则被赶出了房间。

 

  意料之中,莫德雷德正在走廊等我,他脸色发白,表情包含着阴戾。我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用力捏了捏他紧绷的肩膀,告诉他亚瑟会没事的。

 

  “饼干有毒吗?”他问。

 

  我摇摇头:

 

  “我也吃了的,而研究所能确定的是我和亚瑟同时喝下一杯毒酒,我会死而他会活下去。”

 

  “那是吉尔伽美什?”

 

  我知道他指的是医生和佣兵,于是抓住他的手腕避免他冲进病房。莫德雷德瞄了一眼我胸口亚瑟所吐出的血污,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晚餐之前医生便告诉我亚瑟已经在安定剂的效果下睡熟了,饼干经过化验没有问题,甚至他自己也尝了一大块,亚瑟的状况应该与此无关,只是免疫反应的一部分,他们给他用的药物将会尽快做出改变,不过这都只是应急处理,真正的治疗还是需要我们回到法兰西才能进一步制定。

 

  我并不确定莫德雷德是不是真的准备撤向法兰西,只是我们似乎别无选择。对于兰斯洛特,我始终是愿意去无视他、宁愿去使他透明、将他从我的生命中永久放逐的,而莫德雷德对兰斯洛特似乎怀抱着一种近乎刻薄、却永远藏于缄默的仇恨。

 

  在一年前的那次镇压中,兰斯洛特心灰意冷离开了,他带走了曾经属于高文、有着他名字缩写的胸章和几朵用黑纱束起来的百合花。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兰斯洛特,他站在码头,长发挣脱了那块宝蓝色的手绢,一下子在海风中被吹散,我只能远远瞥见男人一小块刀削般的下颌。

 

  然后他走上了轮船,身后跟着鲍斯和几个同样失去战意、垂头丧气的前士官,接受了法兰西的战犯引渡。而那块手帕不知怎么在空中摇摇摆摆飘了好几圈,两次差点被卷进浪里,最后竟然啪地拍在我的肩膀上,我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把它扔掉,只能匆匆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好像对待一块沾着血的羞耻的罪证。

 

  他老了,我想,那个最负盛名的传奇已经老了,他曾是亚瑟最锐利的剑,不是高文也不是兰马洛克,从来是兰斯洛特。

 

  而摧毁他、使他朽老的东西不是年月,无疑,他才四十岁,对比他的战功和传说,甚至可以说年轻了,他看上去也是如此,失去了近十年记忆的亚瑟·潘德拉贡会打趣说首都的政务一定让兰斯洛特上校忙得不轻,竟然能寻见几根白发。

 

  莫德雷德无法容忍他们的放弃和妥协,他鄙视他们,却无法证明自己的做法更加明智。

 

  于是他冷眼旁观。

  

 

  我衣衫整齐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意识清明,每隔十分钟就抬起手从电子表上确认一次时间。直到凌晨一点十五分,我似乎听见走廊传来一阵极度柔和的摩擦声,它太轻了,如一阵细微的、神经质的耳鸣。我立刻触电般从床上弹了起来,知道到时间到了,一切如我所想。

 

  阿格规文的外套挂在我的床头,胸口空荡荡的,月亮遗失了,只有一块深色的血迹,像褐红色的破碎的心脏。

 

  我知道饼干没有问题,亚瑟那时自己咬破了舌头,伪装了出血和呕吐,而他如此自虐是为了趁我惊慌失措,好靠在我怀里,趁乱咬下来那枚胸针。

 

  他一定一直把胸针压在舌下,让弹开的针头划伤口腔,深深埋进他的龈肉间。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试想那会有多疼。

 

  有那么几分钟我是真的以为他会死去,我茫然无措,而医生将我推出病房,我摸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口时,便明白事情按我所想的发展了。

 

  过去的那个亚瑟·潘德拉贡教过我,如果被俘虏,你要学会使用自己所有的武器,牙齿便是其中最容易忽视也是最原始最具有杀伤力的部分。

 

  “而最重要的是,不要害怕伤害,如果丢掉一根手指能活命就折断它,如果丢掉一条手臂能逃脱就削去它。”亚瑟话锋一转,“所以对待你们的俘虏时,永远不要让武器离自己的惯用手超过三十公分。”

 

  如今他身体力行为我验证了这点。

  

 

  我知道自己会在哪里找到亚瑟,我回到房间前锁上了大部分门,防空洞通道用的阻断门是实打实的纯钢,没有特制的钥匙连亚瑟也无法挪动半分。

 

  我给亚瑟准备的路线最后通往一个库房,那不是什么重要的房间,没有存储粮食、弹药和汽油,而是一些我们想要遗忘却无法舍弃的私人用品。

 

  我们从军队离开时把它们穿戴在身上,匆匆或者无意识塞进了旅行包和后备箱,却因为处境的变化而使得继续佩戴它们会如此尴尬和疼痛,有些人把徽章放在朋友尸体的胸口,想要推进焚化炉,却最后还是担忧惊扰了灵魂,把它们又一件件取了出来。这些遗物——我们朋友的遗物、作为军人的我们的遗物——如此无从安置,最后全被聚集到了这里等待处刑,在转移向法兰西之前莫德雷德会把整个营地爆破烧毁,把所有能证明过去的我们存在过的这些残骸一并埋入地底,腐败,消逝。

 

  这时我已经来到虚掩着的库房门口,我很确信亚瑟就在里面,我留给了他一点时间,直到我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亚瑟反应极快,我迈入房门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我眼前是天花板,亚瑟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扑倒在地,轻巧地从我身上翻了过去,用一只膝盖顶住我本该重重拍在地面上的脊背,同时用另一只手无声推紧了库房的小门。

 

  我没有挣扎——更何况空手搏击还是后发局,我可没自信能打得过他——仰躺在他半跪在地的大腿上,抬起两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知道他不会急着捏断我的脖子,他有话要问我。

 

  “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了吗?”我问。

 

  他用手扭着我的脖子把我的脑袋固定在他的小腹前,低下头来看我,背光下他那张和莫德雷德酷似的脸蛋隐没在一小块耐人寻味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只有眼睛亮得出奇。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莫德雷德。” 他用了一个陈述句来提出问题。

 

  我转过眼珠看向不远处,一件旧军装被找了出来,地上躺着一张身份卡,有些磨损和褪色的一寸照片上,我的好友正郁郁不乐地看向镜头。

 

  “是的。莫德雷德,没有姓氏。”我告诉亚瑟,“研究院没有给他登记姓氏,而他相信自己姓潘德拉贡。

 

  “他是你的儿子。”

 

  “你应该明白,如果你再说一句胡话,我会错开你的气管。”亚瑟的声音很轻,缺乏感触,却让人能够准确领会其中的威胁。

 

  我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

 

  “亚瑟,对你来说,现在是几几年呢?”

 

  他没有回答,我感受着他的指尖卡在我颈间一个致命的岔路口,正好压住他之前留下的齿痕,我想象那是一颗雪白的毒牙,闭上眼继续说:

 

  “他的名字是莫德雷德,我总喊他塞缪尔,他不喜欢这个绰号,这是我幼年在修道院读到的一本伪经上记载的故事:塞缪尔是神最初造的天使,他的儿子,是掌管死亡的天使,是堕落者,是被神抛弃的、罪名为愤怒的长子。

 

  “我以为它很合适莫德雷德。

 

  “他的母亲是摩根菲勒,您的姐姐,您在第一次重置之前是知道莫德雷德的存在的,您每两个月会来研究院见他一次,尽管他并不经历情爱诞生,是基因操作的产物,他却一直把您当做真正的父亲来看待。

 

  “您的基因很特别,您比普通人的自愈能力强很多,对大部分药物免疫,而最奇妙的是这种自愈能力带给您的……似乎总能回到原点的某种特质。”

 

  亚瑟静静地听我说着,看表情似乎只是在听一段乏味的报告。

 

  “您的第一次重置发生在塞缪尔十二岁那年,我记得那天,那天是他的生日,我跟随一个负责我的女研究员在隔间记录您和莫德雷德的会面。您一如既往走进了房间,从右侧坐到那张红色高脚椅上,然后您对莫德雷德笑了笑,一如既往——然而我却有着不妙的预感,它也确实马上发生了——您问莫德雷德,他叫什么名字。

 

  “他感到害怕吗,他绝望吗,被自己的父亲如此询问。不,研究员提前给他做过了功课,他知道您已经不再是自己这十二年来所认识的父亲和亚瑟·潘德拉贡少将,而是十二年的那个年轻又无知的亚瑟·潘德拉贡中校。

 

  “所以莫德雷德只是稍稍抿了唇,在您再一次询问后才勉强小声开口,说他叫莫德雷德。

 

  “您说:‘生日快乐,莫德雷德。’”

 

  我睁开眼睛看向亚瑟:“我一直认为是这句话给了他勇气,不然他就会在当场崩溃、碎裂,消失。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对您有如此强烈的依恋,您从来不是合格的父亲,他六岁开始才得以每两个月见您一次,每次不到一个小时,您会陪他去花园散步,听他说话,研究员不允许您给他带去礼物,到底是什么使您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绳索、全部的向往和渺茫的未来,研究院也无法解释,更不关心。”

 

  我很慢地向上伸出一只手,亚瑟稍稍躲闪了一下,却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没有拒绝我触碰他的面颊,指尖传来了人类皮肤柔软干燥的触感,我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对您来说,现在自己是多少岁呢?我不相信您对这年月变迁真的如此无知。”

 

  亚瑟抓住了我那只触碰他的手按到地板上,但是却没有进一步用力使它脱臼,我呼吸着他身上化学试剂、消毒水、血液、青草和每一缕融在他整个生命里的硝烟与铁的味道,透过这个年轻的亚瑟·潘德拉贡去寻找曾带领我、教导我和摧毁我的那位长官。

 

  他依旧面无表情,他不是莫德雷德,我从不知道如何使他妥协。

 

  亚瑟终于开口了,他环顾了一圈房间,手指依旧卡在我颈间致命的那个伤口上:“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

 

  这下子我无法保持叙述者的口吻了,我被这句话牵动了逆鳞下的软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用一种显而易见的挖苦的语调说:

 

  “您可以直接说兰斯洛特杜莱克。”

 

  他重新看向我,似乎领会到了我这句话里埋藏的郁结的秘密,放开了我的右手,来掀开我的刘海认真地、细细打量我的眉眼。

 

  虽然发色和瞳色都不一样,但我知道自己垂下眼或者皱眉的时候会像极了那个男人。

 

  “我是他的儿子,他的私生子。”我无法不让自己语调带有谴责,哪怕亚瑟不该去承受这份责难,“您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一直待在莫德雷德身边,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亚瑟顿了顿,语调中第一次出现了犹豫:

 

  “……你母亲的名字是?”

 

  我摇摇头:“不是格尼薇儿,是伊格莲,您见过她一次。”

 

  提到母亲的名字时我却失去了那份怨气,我一向认为母亲是个可怜的女人,抛弃我不是她的罪过,而是一份忏悔。

 

  我似乎能感到亚瑟胸口某个地方放松了下去,又奇怪地拧紧了,他爱过格尼薇儿吗,他为她没能跟兰斯洛特结合而遗憾吗?我从来不知道答案,未来也不会知晓它。

 

  于是我补充道:“兰斯洛特在去年作为战犯接受了法兰西的引渡,他背叛了我们,我们和所有死去的军人。”

 

  为了让这句话达到它的效果,我选择了一个带有更多主观感情的词语。

 

  果不其然亚瑟微微皱起眉头:

 

  “不可能,兰斯洛特虽然是法国人,但是他对帝国的忠诚不会丝毫逊于军官世家出生的高文。”(是的,提到高文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柔和,似乎那是一束照亮他面庞的清澈阳光)“谁都会‘背叛’,而兰斯洛特不会。”

 

  我知道自己胜券在握,或者说这是一场赌博,我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轻声说:

 

  “可是,高文已经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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